陆眠:“……”
地牢实在太暗,透不进一丝光亮,只能靠着阴冷石壁上的烛灯照亮一隅之地。因为此处无窗,浓烈的血腥味和排泄味经年累月堆积着,甚至将尸肉腐败的味道都掩盖了不少。
一行人来到其中一件暗室。无窗无灯,甚至连一缕外头的风都吹不进来,教人辨不清日夜。
人是昨日刚抓的,因此这间暗室弥漫的血腥味不算太重。
一盆刺骨的凉水迎头而下,浇醒了昏迷的韩时殊。
影卫们手执烛台照亮这一方天地,韩时殊眯着眼朝前望去,昏暗灯火下,谢隅双眸如死寂一般盯着他,而他身旁,是笑意款款的秦悦。
沉默几息,他嘶声道:“我爹若知晓我在此遭受如此非人待遇,定不会轻饶你……”
谢隅默不作声。
他仰起头,露出脸上被鞭子抽打过的血痕,“芜州田产那些事,还不足以让整个韩氏倒台,就算你们真查到了什么,也无法撼动我爹的位置。”
韩氏一族常年盘踞芜州,除开佃户转租及以诡寄逃避赋税外,更有甚者勾结地方知县强占官田,与吏胥分田以此敛财。
然而韩相身居高位,无人敢言,且家族体量过大,其下旁支数不清分出多少脉系,一个个细查并非易事,或许其中一些勾当他自己都不知晓。
韩时殊嘶声喘息,目光又落在秦悦身上:“秦小姐还真是……诡计百端,扮作花娘可谓信手拈来啊……”
秦悦皮笑肉不笑:“我能屈能伸。”
“那郑德厚……居然还真被你说动了,你到底用了什么条件策反他?黄金万两?升官加爵?”
秦悦摇头:“条件不重要,若非韩少卿落井下石,他也不会如此轻易被动摇,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寻得缘故?”
“呵,他背后无势无人,能做稳署正一位便该感恩戴德,要不是我,他——”
“说完了么?”谢隅面无表情打断。
韩时殊哽住,显然他还没有说完。
但谢隅并不是那种能让反派临死前发表惊天动地演讲的人,他朝陆眠使了个眼神:“上刑。”
韩时殊的手指被架上拶子,上边还有残留的血迹。
一旁默默吃瓜的秦悦突然被点名。谢隅将绳子牵引端放在她手心,“你来拉。”
秦悦:搞什么???怎么就让她干坏事了?
她呵呵笑道:“我手受伤了,没力气。”
谢隅听罢,伸手包裹住她的手,不等她反应过来,联结的拶子骤然收紧,韩时殊齿尖顿时溢出一声惨叫。
“啊──!!!”
叫声回荡在封闭的暗室,秦悦皱了皱眉,将手抽出来,讪讪道:“我干不来这事,还是你们弄吧。”
说完她又打量一番被铁链捆缚的韩时殊,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,看得出受了几道鞭刑和烙刑,比先前在她身上伤的重了不知多少倍。
好在谢隅没有逼迫的意思,他将拶子随手一扔,淡淡道:“那便掀了甲,再砍尾指。”
陆眠等一行人已经将短刀备好,秦悦内心咯噔一声,忙道:“等等等等,别给人折磨死了。”
她疯狂给谢隅传递心声:他不是牵制韩相的筹码之一吗?要死也不能现在死吧!
谢隅道:“小伤,死不了。”
秦悦:……重新定义小伤!
为了不被这残忍的画面玷污眼睛,秦悦当即决定离开地牢。
浑身接收到太阳的一瞬间,整个人都仿佛被圣光照耀了一般。地牢实在太过阴湿,比她之前去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不知为何,明明是夏日,暗阁上方却有层云密布遮蔽大片日光,无论何时都是阴沉沉笼罩在山林之间,温度也较外边低不少,若非这个时代科技点数太低,她定会以为是装了奢侈的室外空调。
谢隅跟在她身后出来,见她抬手遮眼,似在寻找从阴云中漏出的天光,便问:“晒太阳么?”
“晒!”
主塔机关再度开启,这一次是通往塔顶的道路。
塔顶外廊早已摆好两张竹编躺椅,圆案上还有新到的冰镇荔枝饮。
冰饮下肚,她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,手执蒲扇轻扇了会儿,又盖在脸上遮光,觉得许久未曾如此闲适过,整个人也昏昏欲睡。
就在意识即将沉落时,信鸽扑翼的声音传来,她微微偏头,半张脸从蒲扇中探出去,便见谢隅倚在玄栏上拆开信条。
她随口一问:“谁寄的?”
谢隅道:“林晔臣。”
秦悦思忖片刻,算算日子,大将军也该解甲还乡了,应当是告别吧。
谢隅不置可否。
信条上写着,青岚关外,给他留了一份大礼。林晔臣所求不过全身而退,如今得偿所愿,自当有重礼奉上。
这份大礼他心知肚明。
但现在还不到拆礼的时机。
他对身后人发问:“太后寿宴,你想去么?”